石窗作為建筑中與人接觸最多的構件,它也就成為裝飾的重點和藝術表現(xiàn)的重點。如果說眼睛是人們心靈的窗戶,那么窗戶就是中國古典建筑的眼睛。世界著名的建筑大師貝聿銘贊嘆道:中國的窗子不僅有著實用性,它更是一門藝術、是一種文化。
    窗的材質多以木頭材質為主,然而發(fā)展到明清之際,石窗藝術在江南一帶興起,為“窗”之家族添上了絢麗的一筆。石窗又稱石花窗、石漏窗,一個“花”字,讓人對它的藝術性浮想聯(lián)翩;一個“漏”字,又讓人對其通風透氣采光等的實用性管窺一斑。中國古典建筑往往是審美與實用并具的,石窗即是其中的典范。浙江是石窗藝術的重鎮(zhèn),觀察浙江石窗,對石窗藝術則可有基本的了解。

    環(huán)境因素
    任何民間藝術都受其獨特的地理環(huán)境影響,石窗也不例外。浙江是沿海地區(qū),多雨、多臺風,一般的木質窗戶在浙江地區(qū)極易腐爛變質,石窗在避雨防腐方面有著木窗不可替代的優(yōu)勢,在防火、防盜等方面也比木窗實用;浙江是多山的丘陵地區(qū),有著豐富的石材,石材的開采與雕刻有著悠久的歷史;此外,浙江又是當時中國經(jīng)濟、文化最繁榮的地區(qū)之一,商賈云集、人文薈萃,人、財、物都具備,石窗也就應運而生了。
    石窗的石質,在浙江地區(qū)大致有這樣幾種:一是紅石板,亦稱紅砂石,石質軟韌細膩,便于雕刻,但容易風化,色澤粉紅,非常醒目漂亮,三門灣蛇蟠島等地多有出產(chǎn);二是灰白色石質,質地較紅石堅韌,風化性要好于紅石,出產(chǎn)于溫嶺長嶼等地;三是青石,色澤淡青綠,堅韌細膩,抗風化、耐腐蝕,宜于精雕細刻,新昌西坑等地有產(chǎn)。

    布局造型
    石窗最多的是用在外墻面的下半部分,也有用在上半部分的,多以橫式作為窗戶欄桿,有些內墻面也用石窗,但較少。石窗多單獨制作鑲嵌,有些地方外墻下半部分常常以整塊石板制作,石窗就有在石墻上直接雕刻的。一窗一景,景景不同,給單調的墻面平添了幾許生氣。
    石窗以長方形為最多,還有方形、圓形、拱形等。長方形的石窗一般以直式為多,橫式次之。石窗窗心的形態(tài)更是多樣,窗心有不分層的,也有分層的,分層的多分為二層或三層。分為二層的,多有主次之分,或上大下小,或上小下大,大的部分作主題紋飾,小的部分作輔助紋飾。分為三層的多以中心一層最大,上下兩層大小對稱。不分層的或作一整體雕刻,或在中心作一主題雕刻,四周圍繞各種裝飾。中心雕刻的形狀有非常多的變化,或方或圓,或扇形,或瓶形,或多角形,不一而足。中心雕刻使石窗主題更加突出,在裝飾上又增添了變化,在視覺上更加豐富。

    圖案題材
    石窗的圖案變化多端,有純幾何紋樣組成的圖案,有吉祥字符組成的圖案,有自然紋樣組成的圖案,也有各種紋樣相結合的圖案,或樸實大方,或精致華美。
    幾何紋樣用橫、直、斜、曲的線條構成,有著復雜的變化,幾難以命名。一般可見的有直條紋、橫條紋、格紋、點線紋、圓圈紋、水波紋、回紋等。石條直欞窗是最簡單的石窗,直欞窗形式古老,因其實用,千年以來在民間沿用不絕,在石窗上也有所反映。用橫條和豎條按一定規(guī)律組合在一起,周圍嵌以簡單雕飾的“步步錦”紋,也是常見的圖案。
    吉祥字符有“?！?、“祿”、“壽”、“喜”、“d”(音萬)、“狀元及第”、“三星在戶”、“壽考維祺”等。字體則楷、行、篆、草,瀟灑自如?！皦邸弊质瞧渲凶兓疃嗟?往往被圖案化、藝術化,變成了一種吉祥符號?！癲”字在佛教中意為“吉祥之所集”,很早就流入中國,唐武則天時規(guī)定讀作萬字?！癲”字作為吉祥幸福的象征,為民間所喜聞樂見,石窗雕此圖案極為廣泛,變化也多。有一“d”字的,有雙“d”字的,有四“d”字的,有五“d”字的,或正交,或斜交,極富裝飾意味。
    器物類紋飾有暗八仙、八寶、雜寶、古錢等。暗八仙指八仙手中的8件兵器,分別為漢鐘離的掌扇、張果老的道情筒、韓湘子的花藍、鐵拐李的葫蘆、曹國舅的尺板、呂洞賓的寶劍、藍采荷的笛子、何仙姑的蓮花。八寶則指佛教中法螺、法輪、寶傘、華蓋、蓮花、寶瓶、金魚、盤長8樣寶器,雜寶則有犀角、寶杵、珊瑚、繡球、火珠、銀錠、方勝等,此類器物都為吉祥之物,寄托了人們的美好愿望。
    動植物類紋飾有龍鳳、獅子、喜鵲、蝙蝠、松、梅、石榴、靈芝、蔓草及各色花卉等。動植物類紋飾常常將動植物的各種形象還有其他文字、器物組合在一起加以表現(xiàn),如“雙龍戲珠”、“鳳穿牡丹”、“獅子銜劍”、“喜鵲登梅”、“鹿銜靈草”、“封侯(猴)掛印”、“五蝠捧壽”等。
    人物類紋飾則取材自神話傳說、戲曲故事、勞動生活等,有“八仙過?！薄ⅰ皠⒑蝮浮?、“福祿壽三星”、“和合雙仙”、“漁樵耕讀”、“嬰戲”等。此類紋飾形象復雜,較難表現(xiàn),因此作品較少。

    寓意內涵
    中國的圖案紋樣不僅是一種藝術形象,更是一種思想的體現(xiàn)、情感的表達、文化的沉淀?！拔锉仫棃D,圖必有意”,圖案也就成為民族意識形態(tài)的顯現(xiàn)和文化靈魂的流露。
    用象征來表達寓意,是最常見的手法。龍是神獸,是天下太平的征兆。鳳是瑞鳥,身體有五德之象征,表示富貴吉祥。仙鶴象征長壽,喜鵲象征喜慶。松、竹、梅象征著人品的高潔,牡丹象征著富貴,桃象征著長壽,葫蘆、石榴、葡萄象征多子多孫。各種具有象征意義的圖象又互相組合在一起,綜合地表現(xiàn)出更多的思想內涵。將松與鶴組成畫面,寓意著“松鶴延齡”;將牡丹和桃放在一起,寓意著富貴長壽。
    諧音是另一種常見手法。如蝙蝠,其形象并不討人喜歡,卻在各種裝飾中被廣泛地使用,就因為蝙蝠的“蝠”與“福”諧音。而魚則與“余”諧音,富足有余,人人所欲也。鹿與“祿”諧音,寓意“祿位”。瓶與“平”諧音,寓意平安。劍或戟與“吉”諧音,祈求萬事吉祥如意,瓶中插三戟,寓意平升三級;瓶中插月季或四季花,寓意四季平安。
    有些形象則既有象征意義,又可通過諧音組成吉祥題材。如獅乃百獸之王,也就成了威武與力量、權勢與富貴的象征,被認為可辟邪護福。獅又與“事”諧音,兩只獅子表示“事事如意”,獅子配以錢紋則為“財事”。蓮花是佛教圣花,又是君子之花,向為人們所喜,又因蓮與“連”諧音,常與魚組合喻意“連年有余”。古錢象征財富,又因古錢稱為泉,泉與全音同,兩枚古錢為“雙全”,十枚則稱“十全”。

    雕刻技藝
    每一扇石窗,都是一個畫面。
    石雕藝人們運用透雕、圓雕、浮雕等各種手法,雕鑿出精巧絕倫的石窗。石窗圖案極講究藝術的對比與組合,大小、高低、粗細、疏密、虛實、動靜、對稱、呼應等,被匠人們運用得爐火純青。比如“雙龍戲珠圖”,畫面分上下兩層,上層用曲折有致的線條構成幾何紋樣,下層用流暢的線條表現(xiàn)雙龍戲珠。雙龍構圖詳略得當、顧盼呼應,富于動感。龍頭用詳筆實筆,圓睜的雙目、張開的大嘴、飄拂的毛發(fā)、下垂的龍須,刻畫細膩;龍身則用簡筆虛筆,不加修飾,只用有力的線條,表現(xiàn)龍的飛舞回旋。一顆火焰龍珠懸于兩龍之間,十數(shù)朵祥云在其間穿插繚繞。
    石窗的裝飾意味很強,因此圖案形象往往被抽象化,動物、植物、器物等表現(xiàn)為一種更為簡化的形態(tài)和結構,卻依然有著各自的特征,有些還與其他紋樣融合,在形態(tài)上更具裝飾性。如龍紋往往用卷草紋樣加以抽象表現(xiàn),簡潔清新,妙趣天成。又如藤窗,一根藤紋樣的原型為爬山虎、常青藤等各種藤蘿,因其藤蔓綿長、纏繞不絕,有著生生不息、千古不絕、萬代綿長的美意,石刻工匠們就把它經(jīng)過藝術提煉,以流動連續(xù)的曲線加以表現(xiàn),使其圖案如流水行云,委婉多姿、優(yōu)美生動。
    石窗是實用的,更是美的、藝術的。這美和藝術,不但是古時工匠精湛技藝的體現(xiàn),更與傳統(tǒng)的倫理道德、宗教信仰、生活方式、民俗風情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,凝聚著歷史文化的深刻內涵。作為一種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(chǎn),石窗值得我們善加珍惜。

    石窗典例
    仙居石窗:俗稱石花窗,石鏤窗,源于新石器時代甌越先民的加工石材,是仙居傳統(tǒng)磚木結構建筑中普遍使用的鏤空雕花石窗。其工藝融匯了淺浮雕、深雕、豐圓雕、圓雕、透雕等多種藝術手法,并結合石材特質形成了鏤挖、起地、刻線、鉆眼、打磨技術。窗花題材多樣化,儒、釋、道三教文化題材兼融,同時,體現(xiàn)仙居民間百姓宗教信仰,生活理想、文化觀念、審美趣味。
    三門石窗:三門石窗雕刻技藝始于南宋,成熟于明清。取材于近陸島嶼――蛇蟠,蛇蟠石呈粉紅色,紋路細膩,質地軟硬適中,宜于雕琢。
    三門石窗的制作工藝綜合體現(xiàn)了淺浮雕、浮雕、深雕、半懸雕、懸雕等多種藝術手法,形成了鏤空、起地、刻線、鉆眼、打磨等一整套石雕技藝。制作流程可分為落地、罡墨、打磨、畫樣、上樣、雕刻、鏤空、修光等八道工序。造型多樣,圖案豐富,大多呈長方形,還有圓形、菱形、扇形等。
    三門石窗融繪畫、雕刻、建筑藝術于一爐,是中國石窗文化的活化石。